心口呀莫要这么厉害地跳

乙未年小满的第二日，雨来来去去。这天下午，一条船在澄澈的黔北清溪河慢悠悠逆流而上，诗意的向前。这里看不到夏日的影子，世界被碧绿包围，春潮荡漾。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坐在船上，面带微笑看着窗外耸立的山峰、苍翠的两岸，时而向身边的人打听关于河的情况，时而默默点头。谁会想到，这位如邻家爷爷的老人就是我国现代着名诗人、剧作家贺敬之先生。

李发模先生把我带到了贺老的身边，一番介绍后，贺老让我同他坐在了一起，贺老的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。此时，我想起了贺老的诗句：“心口呀莫要这么厉害地跳……”我感到激动而幸福。这饱经沧桑的手温暖而有力，这手曾经与一支笔，写出了歌剧《白毛女》、歌曲《回延安》、诗歌《南泥湾》等巨着。这些作品作为数亿人耳熟能详的经典，影响着中国几代人。

之前，李老向贺老汇报了我是冒着大雨，从八百里外的地方赶来的。贺老带着责怪的口气对他说，是你通知小马来的吗？要是因为其他事，顺路来看看是可以的。年轻人，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啊。李老与我相视而笑。

难道世间万物真是因缘而生吗？这次拜访贺老，很是巧合。我手头的一本关于长寿的书稿即将脱稿，很想请一位集德高盖世、书法精湛、健康长寿为一身的老人题写书名。虑来虑去，唯有贺敬之先生。因为贺老不仅是当代一位享誉中外的诗人、剧作家，也是一位独具特色的书法家，还是一位年过九旬的老人。我知道，李发模先生与贺老私交甚厚，5月14日上午，我给李老发了一条短信，说出了我的想法。不到两分钟，李老打电话来说，他正在去机场的路上接贺老，贺老将在遵义住一段时间！

小船仍然向前，贺老问了我的创作情况，我简要的作了汇报。贺老谦虚地说，这几天见到了不少的贵州诗人，贵州诗歌发展状态喜人，心中很高兴。你们年轻人都是我的老师，你们要好好创作，好好工作，希望在你们身上。

同船中，许多人都在说着贵州话。贺老说：法语是说给情人听的，德语是说给敌人听的，西班牙语是说给天使听的，你们的方言就是说给朋友听的。说得满船的人都笑了起来。

也许，贺老对他的小柯是说过法语和西班牙语的。当年，中学语文教材中那首优秀抒情诗《周总理，你在哪里》，让无数人泪洒大地，这首诗就是出自贺老的爱人柯岩之手。2011年12月19日，在送别柯岩时，贺老专门作诗《写在小柯灵前》含泪送别风雨患难58载的爱妻。“小柯，你在哪里？谁说你已离我而去？不，你我的同一个生命永在！永在这里……”这对文坛伉俪的夫妻情、战友情穿透纸背与时空，令人感动并仰望。

不知不觉，我们已在清溪河上泛舟一个多小时，其间，贺老还站在船头，让我们给他和青山绿水合影。或许是景色太美、或许是有些累了，贺老静静的闭上眼睛养神，我轻轻的帮他按摩双肩，李老为他摩挲双手。此刻，船上的人都安静下来，只有雨打在船顶上发出滴答声。

从清溪河回来，我们在青杠塘的一家小餐馆就餐。贺老兴致很高，与我们喝了两杯小酒，他说，你们不要一一来敬我的酒，我也不回敬你们，大家统一喝。自古文人都喜酒善饮，常在飞觞换盏中创作出惊世之作，留下千古美谈。贺老身边的人透露，他年轻时酒量较大，每逢写作时总是先喝上几口，以激发诗情，他的不少诗作如《回延安》、《桂林山水歌》、《十年颂歌》、《雷锋之歌》、《中国的十月》等都是与酒并肩雕镌。贺老这样理解诗与酒：千百年来没人能说得清诗歌和酒之间的关系，李白斗酒诗百篇毕竟是少数。但酒确实可以激发写诗的灵感和豪情，可以把诗人带入一种宁静的状态。

席间，贺老小心的分着一个馒头，他喃喃自语，一整个吃不完了……当年，这位笔底风雷驰骋文艺疆场的才子，这位构建了中国政治抒情诗一座巍峨高峰的浪漫主义诗人，而今却对一个馒头显得很谨慎。这个细节几欲使我落下泪来。

都说“小满大满江河满”，当晚，仍然下着不大不小的雨。我和贺老住在同一个宾馆，他在楼上，我在楼下，我一直希望这雨的脚步声轻些再轻些，莫要打扰到睡梦中的他，这些年，他从山东到四川，从延安到华北，从北京到贵州、到神州大地，为了歌咏时代，他真的太累了。祝愿他今夜会再一次梦回延安，双手搂定宝塔山；再一次梦回南泥湾，漫步在“到处是庄稼、遍地是牛羊”的陕北好江南。

次日一大早，贺老的秘书通知我们，贺老起床了。昨天晚上，和柳秘书沟通过，希望贺老能给我的书题词，没想到贺老欣然答应了。走进贺老住的房间，慈祥宽厚的贺老坐在一把木椅上，他面前的木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稀饭等。我对柳秘书说，吃了再题吧。柳秘书连说没事、没事，贺老总是先工作后生活。先前，从贺老的秘书处得知，无论是当中宣部副部长，文化部部长，还是现在，贺老一直平易近人、睿智幽默，山东人质朴、豪爽的性格在他的身上体现得透彻、酣畅。

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笔与纸，贺老问我，题什么好呢？我向他扼要的说明了我的想法。贺老先是题写了“马晓鸣诗选”几个字，然后他幽默地问，要不要写上贺敬之三个字啊？我说当然当然。此时他又抬起头来问我，有没有小一点的笔，我马上找出了一支签名笔，他签下了“贺敬之题”。他得知365 双式投注_365老玩家入口_Bet体育365提款不到账仡佬族民歌《情姐下河洗衣裳》旋律优美、风靡全国，是贵州省民歌的代表之一，第二幅字题的是“情姐下河洗衣裳”。第三幅字题的是“寿星遍地 365 双式投注_365老玩家入口_Bet体育365提款不到账探秘”，这是我将要出版的一本书的书名，题这一幅时，他题了两次，第一次题写好后，他拿着左看看右看看，可能觉得不满意，就再次题写……贺老一笔一划、认认真真的写着，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。用了近十分钟，贺老才题写完三幅字，此时，桌子上早餐食物的热气明显少了。

耽误了贺老用餐，我感到很内疚。手捧贺老的三幅墨宝，贺老《西去列车的窗口》中的诗句一下涌上心头：“我不能、不能抑止我眼中的热泪呵，我怎能、怎能平息我激跳的心头……”

此别，不知何时再相逢？

编辑：周霖霖